說不完的故事書不盡的幻想 傅宓慧 兒北一
1導⾔
說到奇幻文學，你想到的可能是穿越、魔法、幻想、奇異世界這些形容詞，書寫。奇幻文學的作品很多其手法也各有不同。但這些奇思妙想，與深沉的哲思看似天秤的兩端，若能將其巧妙的結合，讓人在遨遊文字世界之中。又能有諸多的省思，已屬上乘之作。
而麥克安迪的「說不完的故事」，更是20世紀不可錯過之奇幻經典，在這本書中，它重現了說書人的世界，將故事與「閱讀」結合，不只是闡述「打開一本書」之樂趣，用幻想國的「空無」，暗諷了真實世界，用充滿趣味且神祕的文字歌詠的「幻想」之奧妙，這樣的寫作風格，不只是孩子看了感到喜悅，成人也能從中有不同的獲得。
作者簡介
1929年出生的麥克安迪，被譽為是德國當代最重要的兒童文學作家，不過他的作品不多，在台灣中文版出版的只有「火車頭大旅行」、「默默」以及「說不完的故事」，也許是因為年輕時曾經擔任演員導演及戲劇相關的工作，所以他的作品總特別有電影感，也多次被翻拍成電影作品。
上述的三本書，都有些奇幻風格，「說不完的故事」更是帶著讀者直接走入書中將讓文學作品提升至另一個層次。
2描述
這一本「書中之書、故事中的故事」其實開始於一個在現實生活中不得志的小男孩，在逃學的過程中來到了一家名為「卡蘭德」的舊書店，在躲避風雨的短暫時間內，他遇上了一本神奇的書。
小男孩名叫「巴斯提安．巴爾沙札．巴克斯」（起頭字都是「巴」，而書店的主人叫做「卡爾．卡恩拉．卡蘭德」，形成一個閱讀的趣味），他無意間發現了書店中一本名叫「說不完的故事」這本書，按耐不住內心的激情，一把偷了這本書後轉身逃離多近學校的閣樓忘情閱讀。
當他翻開書頁，全神貫注時，完全忘記了外界的紛擾與內心的躁動。書中的故事是從咆嘯森林開始的，幻想國的人們各種族群的子民（妖魔神怪）都發生了難解的困擾－「空無」正在慢慢的侵蝕著這個世界，正當各族的信使們都想要求助於幻想國的領導者「孩童女王」時，才知道她病了。在幻想國中「她的重要無與倫比，她是所有生命的核心」，大臣們接獲指示去尋找一個叫做奧特里歐的人，由他擔任英雄去尋找女王生病的原因，並帶來解方。
而女王給的第一個指示就是去找奧特里歐！
在奧特里歐的冒險之中，他闖蕩了大半個幻想國，一路困難重重，但孩童女王託付給他的寶石「奧鈴」，卻讓他能過關斬將保持信心與堅韌。他看似失敗的任務，卻為女王迎來了巴斯斯提安，讓巴斯提安進入到書中的幻想國。
那個活在在真實世界中、孤單而沒有自信的巴斯提安，就這樣成為了幻想國的英雄，也因為他獲得了權力與虛榮，使得他的善良的天性以及人類世界的記憶，一步一步的受到慾望的侵蝕，最終尋不著回家的路。
所幸有著奧特里歐，以及祥龍福哥兒的協助，他找到了生命之水，奔回那個他已經遺忘的真實世界。
3分析解說、評述
● 奇幻世界的入口
正如同坎伯《千面英雄(1949)》中描述了基本敘事模式，英雄總是要上路的，在這本書中的兩個英雄，則在不同的動機下，開啟了自己的旅程。不過這旅程究竟是如何展開？就可以看見麥克安迪的文字鋪陳之功力。
這是一個雙主角的故事，亞當之子巴斯提安活在書中之真實世界，另一個則是草人綠皮族奧特里歐則活在書中之書中。
作者在作品中用兩種不一樣的字體，開展兩段不一樣的英雄旅程。讓讀者在閱讀時，可以藉由這樣子的視角的快速轉換，都有奇特的互動感受。彷彿我們自己也如同巴斯提安一般，隨著他的目光以及他內心思考的脈絡，產生時而虛幻時而真實的奇妙感受。
這故事是從巴斯提安打開一本書開始，開啟了奧特里歐的冒險旅程，隨著劇情的推薦，我們藉由奧特里歐的探索一步一步推進，可以窺探幻想國的樣貌；幻想國的世界觀，
而巴斯提安的旅程也因奧特里歐而開展，他先是在第四章的時候，看見一戈拉木「垂直的瞳孔瞪著奧特里歐眼神裡有難以理解的惡毒」，讓巴斯提安讀著讀著，也忍不住在真實世界裡大叫一聲，沒有想到，他這一聲，在書中的深谷裡傳來恐怖的回音」，文本中提到「站在他面前的男孩早就嚇呆了，不可能發出叫聲」，這是巴斯提安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以及手上那本書的神奇。(P62)
真實世界與幻想世界的互動，也是最令讀者最期待的段落，就算是巴斯提安再怎麼樣的對幻想國充滿了慾望，麥克安為巴斯提安創造了極大的動機，但他在面對女王的呼喚時，仍是猶豫不安、躊躇不前，在鐘樓的鐘敲了12下後，一陣狂風將他吹進書裡面（P202）。雖然早已預期，但不失為一個「掉進書中」的方式。
相較於進入書中世界的入口，夾著狂風暴雨，出來過程就平淡許多。不過有趣的事他在書中長遠的旅程對照到現實世界，時間的流動是不同的（像浦島太郎潛入海底龍宮，回頭已百年，或是聊齋誌異中也有類似情節），在書籍的前半部，一直會有牆上的鐘聲報時，讓你可以解文字了解到時間的挪移，沒想到巴斯提安在幻想國那一段迷失自我又尋回內心的初衷，這段過程在真實世界竟也才過了一天一夜，這段的鋪陳，若可以再多些細節脈絡，整個故事也更加完整。
● 無限循環的意境
故事中出現了一本書就叫做「說不完的故事」（p193)，這畫面剛好可以對照到這本「說不完的故事」的封面－兩條一黑一白的蛇互咬著對方的尾巴。而這樣的意象也讓我想到中國文化中的太極。
在華人世界中的太極代表這一陰一陽、一虛一實，永恆輪迴而無極限，書中201頁也寫到「他自己也會墜入輪迴之中，既沒有從前，也沒有以後，一切都同時發生」「這是一個沒有結局的結局」，而在全書的末篇，巴特里安、奧特里歐走入生命之水，在各奔東西之際，奧特里安以及福哥兒走向黑蛇頭們，走上回幻想國的路而巴斯提安則快速地上白蛇頭們奔去（P467）。不知麥克安迪是否涉略道教易經，但能在這樣的一步德國作品中看見這樣的哲思，也是令人眼睛一亮。
圖一
● 幻想國冒險地圖
圖二
「東、西、南、北都會變來變去，夏和東、日和夜也一樣。你可能從一遍炙熱的沙漠一腳踏進冰天雪地之中。在幻想國，距離也是無法測量的。所謂的「近」或「遠」都沒有意義，「近」或「遠」隨著旅人的希望與心情變化。（p163）
在麥克安迪的筆下，雖然摸不清遠近，但整個幻想國的遊歷，也可看出幻想國的無邊無際無涯，以及幻想世界之魅力無窮。
● 兩個世界的設計
在幻想小說之中，真實世界與虛構世界之間，常常需要一個通道、一個入口，牽連兩個世界，而在這本書中，牽起兩個世界的信物就是一本書，一本與這本書同名的書，讓讀者忍不住有著書中書、鏡中鏡的錯亂感受。
另巴斯提安躲進學校實驗室，點著的七根蠟燭，也有不同的暗指(可能是七宗罪，也可能是一個輪迴）其背後的三個實驗室的動物標本，恰恰好也與在幻想國中興興修道院遇到的三個深思者有著同樣的形象，這也是真實世界與幻想世界的彼此呼應，讓讀者隨著巴斯提安一起迷惑迷惘，虛實不分！
● 是幻想還是現實
巴斯提安在幻想國中，成了一名說書人，凡說過必成真，但這不免也讓巴斯提安懷疑自己：究竟是這些歷史早就存在，還是他創造了歷史？
真實與捏造之間，在幻想國中似乎是一體兩面的！
書中有一角色－「漂泊老人」是一位為幻想過寫歷史的人，讀者可能會以為所謂的歷史紀錄人只寫已經發生的事，但藉由他與女王在第194面的對話，則呈現了虛與實之間的交錯：「女王：『有什麼事，你就記什麼事』，漂泊山老人：『我記什麼事，就有什麼事』」說明了我們既是歷史，我們也同時創造歷史。這不只是巴斯提安的疑惑，也是幻想與真實之間，猶如雞生蛋、蛋生雞的無限大哉問。
而在p241獅子對巴斯提安說：「你難道不明白幻想國是故事的國度，一個故事可以是新的故事，講的確是古老的時代。過去因為這些故事的存在」也在說明幻想與現實之間，不論是巴斯提安創造了幻想的世界，或者是創造的世界形塑了巴斯提安，他（也對應著我們真實世界的我們）就是其中的關鍵，當你的思想死亡，整個世界也隨之崩塌。
● 幻想國中的永恆即瞬間，極大與極小
英詩人威廉布萊克（WilliamBlake）：「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手掌握無限，剎那即永恆。」的詩句，麥克安迪也將這樣的意象寫進書中。在207頁，當取了新名字的孩童女王，給了巴斯提安一顆又重又小又堅硬的沙子放在他手中時說著：「我那廣大又無垠的領域就只剩下這個」一句話也說明了：極大也可能是極小。
而沙子的變換，也意味著那一瞬間就是永恆。當沙子成為一片森林，將巴斯提安包圍其中，在女王眼中照應出來的他自己幻化成一個帥氣的男子，也正如同我們的世界，我們創造了虛幻，也活在虛幻之中。「這一刻就是永遠」女王說（P209）
● 從心所欲的自由
在第213頁中巴斯提安看著月童給他的寶石，上面寫著從心所欲，在他的認知中，這句話表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句話也讓我們開始思考自由的真義，當我們獲得名利，或是權力，真正的自由是什麼呢？
在翡麗林的獅子，對巴斯提安說：「順著你的願望走，一個接一個，從第一個走到最後一個，就會找到你真正中心的願望」、「這是最危險的歷程」、「他需要最大的誠實與戒慎因為這個歷程最容易迷失了自己」（ｐ245）
這一段也許孩子們不懂，但他們很快地就可以看見巴斯提安的崩壞，以及奧特里歐所扮演的角色－「真正的良心」，
故事的後半段漸漸崩壞的巴斯提安走上了「古帝王之城」－那裏所有人兒都曾想要當幻想國國王的古老小鎮，小猴阿加克士對他說：「總是有一些人類找不到路回他們的世界，他們起先是不願意，可是現在，基本上，他們是沒辦法！」、「你只有在記得你的世界時才能夠許願。......沒有過去，就沒有未來」（P404）
簡單的對話也十分具有警世意味，唯有保有初衷，才能一步步朝著目標邁進。
● 側文本
這本書的測文本。也是極吸引人。且令人感到神秘。比較了各個版本的封面各有巧妙不同。中文版本由遊牧族所出版。圖三的封面設計或許受到了電影版本的影響。將電影中的各個角色具體地呈現在書籍封面上。雖然吸睛。但也少了一些讀者恣意想像的空間。圖四跟圖五則是近年來市場上流通的版本。圖三與圖四都保留了。兩條蛇。互咬尾，這樣無限循環的概念，也更貼近「說不完的故事」書名給人的感覺。
比較令人值得玩味的是圖五：德國插畫家布赫茲繪製的封面，一葉小舟漂流在一片汪洋之海，無邊無際的模樣頗有「少年pi的奇幻漂流」的意象，特別的是封面上的人物，不容易與故事中的人物相互對應，人更多的想像空間。
圖六、圖七、圖八、圖九，是網路上搜尋來的其他版本，也各自有其特色，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版本，都保留了一白一黑的兩條蛇，
圖三
1996年版
圖四
2006年版。
圖五
【典藏版】2000年版。
圖六
德文兒童、青少年文學_德文_產品介紹_上林文化事業有限公司SunnyBooks(sunnypublish.com.tw)
圖七
elish的蘇哈地:說不完的故事(elish-nbf.net)
圖八
圖九
十年，一本書：近年來閱讀最多的書|華氏雜誌(fahrenheitmagazine.com)
封面之外我想要另外介紹的是每一個章節的起始頁面，在文本（前言，沒有頁碼）有提到－「每一章的開頭都應這很大很漂亮的大寫字」仔細看會發現這每頁都用花體的大寫英文字母作為每一個章節的開始，這些大字母下方則以鉛筆素描繪製出此章節中的奇幻角色，精緻而華麗，鉛筆筆觸，別有「第二世界」之風味。
既然每一個章節都是以英文字母作為起始，那麼作者在文章編排時，就依此邏輯巧妙的設計了二十六個章節，有趣的地方是全書的故事內容也恰好在第十二章出現轉折，在第十三章進入故事的後半段。而近十七頁的前言，是整個故事的契機，也是極為重要的開場卻沒有編排在全書頁碼之中這沒有頁碼的一個篇章，以現代出版品型式而言，至今仍是十分特別的一種編排模式。
4結語
在麥克安迪的文字中，可以看見他個人的信念，充滿了天真的童趣。而這一本「說不完的故事」，似乎也在告訴大家：即便工業化加快了世界的腳步，但透過閱讀，不只是可以讓兒童的生活更加豐富，更能保有如同奧特里歐一般的純真的力量。
從巴斯提安的自我追尋中，我們也能叩問自己一生追求的價值：在群體間保有自我、在家庭中感受愛與幸福。
正如同，這本書的封底所述，「幻想的流失，使空虛的惡魔吞噬世人的內心」，這是一本寫給孩子看的奇幻故事，也是一本寫給成人看的警世之書。
參考資料
張子樟（2018）。芝麻開門：青少年文學的閱讀與創作。新學林。
張子樟（2020）。我導讀，你好讀。稻田。
鄭如蓁（2006）。凝視鏡中鏡~解讀麥克‧安迪《說不完的故事》中的作者、讀者與文本。國立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